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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夏戰期 章一 

  二十七世紀的世界,是一個「變了天」的世界,中國成語「滄海桑田」的畫面,正正就是現實的寫照。

  全球氣溫比五百年前,上升了十二度,冰川變海洋,海洋化為荒原;人類平均壽命由一百二十五減至七十二,本來漸趨老化的全球人口因受不了酷熱,數目急遽下降──一切皆由氣溫的改變而起。

  由於溫室效應在二十三世紀末突然急速惡化,公元二三八七年,由聯合國改組的世界聯盟利用各國的科技、資源成立了一個「維生系統」,設於各大海洋深處,旨在服務不能適應高溫的人,並開始策劃太空置業普及化。

  隨著溫度以無法掌握的的速度增長,愈發多人依賴「維生系統」,以致供不應求,太空置業計劃仍未成熟,費用高,不能滿足需求的增長。

  另一方面,水源污染的問題逐漸浮現,以太平洋的東南部及印度洋的西北部的情況最令人關注,當時,污染比科學淨化的速度高出千倍,由於淨化的成本昂貴,更有發展中國家以壓縮污染物粒子的方法處理污水,令污染問題以驚人的速度擴展。才一個半世紀,近七成四的海洋生物、三成八的陸上走獸、八成三的雀鳥相繼絕種,人們亦因經歷了三場由水源污染引起、近乎全球性瘟疫般可怕的疫災,人口減少將近三成。

  二十五世紀中期,大量國家開始採用消極的處理手法,以納米分合技術,把污水中尚無污染的粒子抽出,再把已和污物產生化學作用的一部分放出多太空。雖然往往只能抽取得到原來容量的二成,但這個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很快就解決了當前的問題,且是一舉兩得。因為北南兩極的冰溶問題,水位暴漲,海水過多,亦是全球面臨的一個環境問題。

  然而,不知不覺間,海水愈來愈少,比從前溫室效應的徵狀出現前還要少。以深海冷凍為主助能的「維生系統」的功能開始衰退。

  二十七世紀初,水(或者應說是液體),已成了無價之寶。

  從前自詡國力之大,而今自詡儲水的多──不論大小國家,儲水都成了當務之急,水之珍貴,已到了能影響一個國家興亡的地步。

  以水的儲備來說,各大國在百多年前佔了盡先機,隨著科技的發展,更有足夠的儲備對外太空進行開發,早在二十六世紀末,元首們已決定逐步放棄對地球投放資源;大國以五成的人口,利用水庫坐擁天下八分的水,各個小國只能爭奪河川湖泊,當中,夏季的戰爭佔了八成七,因為夏天的時候,古七大洋的湖泊面積會再減少三成,旱災災情尤其嚴重。

  大量戰爭爆發的夏天,亦因而得了一個別號──「盛夏戰期」。


  古大西洋北部,有一條河,名洛拉天恆河,是古大西洋北邊海水蒸發而成的海水河,含鹽量極高,以至河旁近二十米內的土地寸草不生。

  然而,這兒畢竟是有一條河,擁有珍貴的水分,足教十里之內聚居幾百人,興建了一條小村。

  村的屋是以較落後的納米投射技術轉換太陽能,並過濾陽光內有害的粒子,由於日間室外溫度太高,村民的戶外活動主要在傍晚至凌晨時分較為活躍。不過,若果是夏天,晚間的活動便得視乎天氣好壞而定。

  「又是夏天了!」小女孩在床上滾來滾去,「晚上不能找小天跟小敖玩了!」

  「對啊,四月了。」坐在床邊的青年人輕輕撫過結他的弘,逸出嘆息,「又是一個忙碌的季節。」

  「辛哥哥,你會結他?」小女孩爬到青年人旁,轉著又大又圓又藍的眼珠問。

  青年人拍拍小女孩的頭,說:「不會,辛哥哥只是在裝個樣子,帥嗎?」

  小女孩歪過頭,不確定的說:「帥。」

  「哈哈,小妞兒真乖。」笑聲是歡樂的,但表情上,看得出,他是皮笑肉不笑。

  青年人放下結他,一把抱起小妞,放她到自己的大腿上逗玩,一道嗓子隨即響起,「辛農,你明天起程去中東吧?」

  「不,是今天。」

  「那麼快!我怎來得及準備果汁?」一個人頭從廚房探出,瞪著辛農。

  「沒有的話也不打緊,我早就習慣了。」

  「喔。」人頭縮回去,一會,一個女孩走出來,掉了一個腰包給辛農,「刀片都消毒好了,還加了五把新的,是我表哥造的。還有……」

  辛農擁著小妞,自個兒翻開腰包掃視了一眼,便抽出一個小鐵瓶,打斷了女孩的解說,問:「這是什麼?」

  真沒耐性!

  女孩皺著柳眉,說:「還有這個我正要說的,改良自爺爺的煙機,以高溫利用蒸氣消毒的那個。小心一點,使用時不要把蒸氣洩漏出來,蒸氣的原材料只是來自那個河,長期保持這樣的高溫會變得危險,算是給你一個緊急的便利。」

  「嘩!你這小丫頭真的造了出來!」辛農不禁讚嘆。之前他只是稍稍形容了一下功能及使用方法,她便能自個兒發掘出原理,還造了個實物出來呢!

  「如果你一個不小心,別怪我就好,真的真的超級非常危險喔!」特別在酷熱的環境下,裡外的壓力就更大,如果一時不察……

  「放心吧,從前我也用過好幾次,只是其他人使用不當,意外太多,才會統一禁止工廠生產。」辛農收回用具,把腰包繫在腰上。除了整頓行裝及洗澡,他都會隨身帶著所有工具。

  「我自然知道!」女孩喃喃。

  「好了,吃晚餐了沒?我好餓……」

  「小妞都餓了!」

  「當然有,但要你們幫忙準備!」

  「小妞幫幫!」

  「沒問題。」

  「好!」

  三人轉到客廳,分工把盛著乾果的玻璃器皿擺放好,辛農一如以往,一手捧著小盤,一手添置食物,直接小盤滿了,才滿意一笑,「你們先吃,我到外面走走。」

  拋下一句話,辛農便帶著滿載食物的小盤出門去。

  「姐姐,不是已經夏天了嗎?辛哥哥就這樣出去,會不會有危險?」

  「不用擔心,今天是春天最後一天。而且……亦是辛的師父離開的一天,他應該出去走走。」

  女孩的眼神變得黯然,年紀小小的小妞察覺不了,她雖應了聲,但注意力早被桌上的食物吸引了去,大口大口的吃著,臉上不自覺的泛起滿足的幸福。看著妹妹天真的食相,女孩不禁莞爾,卻又嘆息道:「很久,未看到過辛的笑容了。」

  「辛哥哥剛剛不是在笑嗎?」

  「小妞,真正的笑容,是有感染力的。」

  「會不會是辛哥哥的笑,天生沒有感染力?」

  「從前,辛的笑,比一般人更有感染力。只可惜,他病了,連帶他的笑容都染上了毛病……」

  小妞突然瞪大水汪汪的圓眸,含著一小嘴的食物問:「什麼?辛哥哥病了?辛哥哥不是醫生嗎?他會醫得好自己的病嗎?」

  「因為他不會。」更因為他不覺得自己病了!有心病的人,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病了。

  「不會?難道辛哥哥怕吃藥?」

  女孩一愣,然後咯咯大笑,「哈。可能辛怕打針。」

  「打針?是什麼來著?」

  「辛告訴我,百多年前,當人還喝著液體的藥時,為了藥效更快發揮作用,會用一支針,把藥打進血液。」

  「嘩!一定好痛……」

  對,很痛。

  辛農他,最怕痛。

  可惜,每個晚上,當他仰望星空,他會痛一回;每次救人,當他憶起師父的教誨,他又會痛一回;每年的這一天,當他來到洛拉天恆河畔,他都會痛千百回。

  從他未懂事,他就跟著師父,當他連說話都哼不出一句,他已經知道師父是他的天,但……為何師父要不告而別?如果死了,他能為他辦身後事,但如果還活著,他想弄清楚,是不是他的頑皮教他不耐得要離他而去。結果,師父沒有留下什麼,一句說話,一個符號,一個字,連一小個筆劃,都沒有。

  師父說過,即使親眼所見,亦可能是虛幻一場。因此,他不敢相信一切所知、所見、所聞,所以,他選擇等待答案揭盅,一等,就八年了。

  「第八年了,師父。」

  辛農右手托著食盤,左手用匙,坐在洛拉天恆河邊,自個兒喃喃著。

  「師父,您是待到徒兒剛好能繼承您的衣缽,才離開吧?」辛農吃了一口,又說:「有人代替了您的位置,您就可以在外頭逍遙,對不對?您以為徒兒不知道嗎?您這樣貪玩,一定趁機到太空去,徒兒答應過一輩子守著地球,所以您就能放心肆意在外面闖,對不對?早知,以前就不說得那麼肯定,看,現在徒兒我後悔了,怎麼辦?」

  「如果徒兒倣效師父,收個徒弟,代替自己,師父會認為徒兒出爾反爾嗎?但哪有人能輕易答應成為下一任的『荒野醫生』,那根本不是人幹的工作,對不對?只有徒兒我,年幼的我什麼都不懂,才會被您拐去!那時候,當徒兒答應的同時,其實師父您在偷笑吧?徒兒就知……」

  辛農一面吃,一面笑,一面問,直到吃完了,他仍在問。問了很多問題,但回答他的,只有風聲,水聲,與遠方傳來的孩子聲。

  過了很久,辛農站起來,收起了臉上的淺笑,沉著臉色,道:「師父,如果我像那九個師兄一樣,您還會玩失蹤嗎?我情願被您罵一世,都不想跟你玩這場躲貓貓,太累人了。」

  倏然,昏暗的夜色被劃破,轟隆──隆!

  「比洛沙漠(古美國南部密西西比河區域)有個傳說,旱天雷會為幸福的旅人帶來不幸。師父,您相信嗎?」辛農抬起頭,瞻仰若隱若現的晚空,又笑了,「從前,徒兒不相信──直到您離開的一天,徒兒相信了。」

  八年前的今天,那場響徹雲霄、看似永無休止的旱天雷,帶走了辛農的師父,奪走了辛農滿面的笑容……

 

P.S. 1
雖然本來設定不是這樣……
但這篇小說確實「變成」了一篇科幻小說!

P.S. 2
由於我不曾看過科幻小說,有何不足請肆意批評!
(把我亂刀插死,我亦不會介意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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